对于每日忙忙碌碌的人来说,闲时独处无疑是一种难得的上苍恩赐。但独处,是需要有心态的。既要保持“惯看秋月春风”的雅兴,又要做到“宠辱不惊,看庭前花开花落;去留无意,望天空云卷云舒”的大度。独处时,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,想自己需要想的事。叶延滨曾经在《听雨》中说,“心静而神动,心静者不为市井或朝野的得失荣辱而悲喜,心平如水,不起波澜;神动者,是心神与自然呼应,天地万象,胸中百感,互交互合”。
我一直喜欢享受这样的时刻:一个人,一杯茶,一本书,一支笔,一个音乐CD。我觉得只有这样安静的环境,心才是静止的,思想也是自己的,正如佩弦老先生说过的,“(此时)什么都可以想,什么都可以不想,便觉是个自由的人”一样(当然,朱老先生是为国家前途命运担忧,我辈不能与之相提并论)。这个时候,随意地翻开书读一读、信马由缰地听着音乐,有灵感时提笔写写画画,即使不成章也没有关系,要的只是一种情趣、一种意境,实在是惬意极了。孔子在《论语·泰伯》中说“兴于诗、立于礼、成于乐”、“饭疏食饮水,曲肱而枕之,乐亦在其中矣”,做个常人不过如此吧。
想想也是啊。年少的时候,为了前途命运,我们“三更灯火五更鸡”,挑灯夜战而发奋学习,为的是考取大学;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刻,那颗悬浮了十几年的心才算回归本位,才有了一种踏实感;上大学读书,毕业分配工作,不知不觉又走进了谈婚论嫁的年龄。娶妻生子,教育孩子成长。从他从蹒跚学步、牙牙学语,到上学前班、小学、中学、大学,当时觉得这个过程很长、很累,时间慢慢。现在猛然回头,似乎这一切是在一夜之间完成的。我试着回忆他成长的全部细节和过程,却只能记得其中的片言碎语和个别比较深刻的生活片段。比如7岁之前的他,身体虚弱,经常生病住院,打针吃药,而现在已经是一个一米八的小伙子了,其他的,什么都想不起来了。
“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英雄”。当历史的喧嚣似乎在我们身后归于沉寂,当内心深处的记忆只剩下断壁残垣的时候,于独处,只能把记忆连根拔起,重新寻找和辨认曾经的痕迹。
我们在为自己的工作、为家人的健康、为孩子的学习忙碌奔波的同时,不经意间,岁月车轮又仓促地把我们推向了中年,被烙上了“成熟”的烙印。可现实生活中,我们是怎么成熟起来的呢?家人生病了担心,孩子不听话了生气,工作出错了沮丧,没有钱了发愁……在这个所谓成熟的年龄段,我们要左手拽着孩子走直走正,右手还要搀着父母走好走稳,真正成了他们两边的家长。家中的柴米油盐,亲戚朋友家的大事小事,那一样不是要我们考虑?有时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,曾经跋山涉水而山高水远,有时看着城市的繁华而繁华不知何去何从。作为普通的中年人,在单位受工作支配,在家里受妻子支配,有一份责任在肩,整天忙忙碌碌却很少有时间供自己支配享受。
于是,我喜欢上早晨的跑步了。原因是这个时间段可以由自己支配。每天早晨6点多钟出门,迎着徐徐晨风,植物园的核桃树、梨树枝繁叶茂,周围的空气格外潮湿清新,像是昨夜未散的雾、今晨初缀的露珠,到处弥漫着新鲜的水气,或走或跑都轻松自由。一路上遇到的除了匆匆上班、上学的以外,其余的都是和我一样晨炼的人。年老的、中年的,男的、女的,跑步的、倒着走的,抡胳膊扭腿的、一边听着秦腔或流行歌曲一边慢慢散步的,也有遛狗的、遛鸟的,还有开着小车前来锻炼的。或三五成群,或三三两两,或独自一人,应有尽有。由这些自由人组成的队伍,构成了城市早晨一道亮丽的风景。
植物园北边的祁连大道两边,绿化树郁郁葱葱,被环卫工人修剪成长方体,十分整齐、好看。这时植物园内牡丹、芍药、紫槐花的香味阵阵扑面而来,沁人肺腑。转身进入园内,映入眼帘的不仅是树绿、花艳,进入广场看到和听到的却是另一种动人的景象。这里的人们精神抖擞,各种节奏的音乐此起彼落,交错回荡在广场上空。有练太极拳、太极剑、太极扇的,有挥拳舞棍的,有打羽毛球的,有踢腿压腿的,也有什么都不干,在广场中央和园内田间小道上走来走去的,但这都不是热闹的。你看,广场中央跳集体舞的两支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队伍,各自规模约摸六七十余人,站成五六排,由前面的两三人领舞,精神饱满的随音乐集体而动。还有一支纯粹的老年人队伍,散乱地站成一个同心圆,他们没有音乐指挥,只有一位老爷爷站在中间,一边做一边喊,从头到脚敲打一遍。这些晨练的人们,尽管他们的动作不是十分整齐、规范,乐感不是十分准确、到位,但他们热爱生命的心态、认真晨练的精神,让人肃然起敬。此时的他们和我一样,没有人逼迫着非要这么做、必须这么做,而是他们愿意这么做、喜欢这么做,这已经就够了。
此时,个别茶摊的主人开始生火了。袅袅炊烟从树丛中慢慢升起、缠绕,笼罩在核桃树、梨树的四周,烟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之中,这里仿佛又多了一份乡村山野早晨的气息,让我又回想起陇东家乡的早晨来。
守住心中的那份宁静,在自由的时间和空间里做自己喜欢的事,给生命正能量,使自己生活得有意义,活得深刻,以免在生命终结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地活过……